移民廚娘+未婚敗犬=剝奪人權 × 百年汙名 翻轉醫學史上隱蔽百年的汙名,揭密你所不知道的「傷寒瑪麗」 這是權力與正義的失衡,也是科學與道德的角力! 瑪麗‧馬龍終生沒得過傷寒,卻被稱為「傷寒瑪麗」! 她是單身移民、外籍勞工、藍領階級,強悍而堅毅, 她對人類有莫大貢獻,代價卻是終身拘禁?! 被當作醫學白老鼠,成就了帶原者研究。 一個想揚名的流行病鬥士、一個心懷歧見的女醫生, 偏頗的審判、噬血的媒體、恐慌的群眾……, 上演了一場讓人深思的社會寫實劇! 盛夏週日晚餐過後,海灣豪宅新廚娘端上招牌手工冰淇淋。不料,美味甜點隨即引爆致命傳染病。更駭人的是,那個勤勉寡言的廚娘所到之處,病魔如影隨形…… 這是一個我們以為「耳熟能詳」其實「一無所知」的故事。對陌生事物的恐懼、對邊緣族群的偏見,以及主事者的私慾,蒙蔽了弱勢者對公理正義的呼喊和籲求,寫下醫學史上撼動人心的篇章--
移民廚娘+未婚敗犬=剝奪人權 × 百年汙名 翻轉醫學史上隱蔽百年的汙名,揭密你所不知道的「傷寒瑪麗」 這是權力與正義的失衡,也是科學與道德的角力! 瑪麗‧馬龍終生沒得過傷寒,卻被稱為「傷寒瑪麗」! 她是單身移民、外籍勞工、藍領階級,強悍而堅毅, 她對人類有莫大貢獻,代價卻是終身拘禁?! 被當作醫學白老鼠,成就了帶原者研究。 一個想揚名的流行病鬥士、一個心懷歧見的女醫生, 偏頗的審判、噬血的媒體、恐慌的群眾……, 上演了一場讓人深思的社會寫實劇! 盛夏週日晚餐過後,海灣豪宅新廚娘端上招牌手工冰淇淋。不料,美味甜點隨即引爆致命傳染病。更駭人的是,那個勤勉寡言的廚娘所到之處,病魔如影隨形…… 這是一個我們以為「耳熟能詳」其實「一無所知」的故事。對陌生事物的恐懼、對邊緣族群的偏見,以及主事者的私慾,蒙蔽了弱勢者對公理正義的呼喊和籲求,寫下醫學史上撼動人心的篇章--
作者簡介蘇珊‧坎貝爾‧芭托蕾蒂 (Susan Campbell Bartoletti)美國知名作家,代表作品包括《希特勒青年團:在獨裁者陰影下成長的一代》(獲紐伯瑞銀獎)、《黑色馬鈴薯》(獲賽伯特獎)、《在煤鄉成長》(獲亞當斯童書獎)、《他們自稱三K黨》(美國青少年圖書館協會最佳紀實類圖書決選名單),及多部小說、繪本。芭托蕾蒂曾擔任英文教師,一九九七年起開始發表創作。目前教授碩士班寫作課程,任教學校包括肯塔基州斯伯丁大學和維吉尼亞州哈林斯大學,此外也主持一些寫作工作坊。現居賓州莫斯科。譯者簡介葛窈君臺大外文系、師大譯研所畢業,現為專職譯者。譯作包括《我親愛的甜橙樹》、《彼得潘:百年經典圖文全譯版》、《凱文怎麼了》、《孽種》等。
專文推薦從疾病檢視文明社會的指標呂秋遠(律師)
這本著作以報導文學的形式重現傷寒瑪麗(Typhoid Mary)的流行病學議題,相當易懂。重要的是,本書不只談到傳染病的隔離問題,還包括公眾利益與個人自由之間的權衡,以及性別、少數族群等議題。我們可以透過《致命廚娘:不要叫我傷寒瑪麗》這本書重新省思,當SARS肆虐期間如果出現瑪麗‧馬龍這樣的人,我們會以什麼態度去面對? 面對疾病的態度,其實也是一個文明社會的指標,從痲瘋、傷寒、SARS到伊波拉,都是如此。
一段意義豐富的重要醫學史 張鐵志(文化與政治評論家)
閱讀這本書宛如觀賞一部引人入勝的精采電影,但這不是虛構的故事,而是一段意義豐富的重要醫學史。 更重要的是,傷寒瑪麗的悲劇帶領我們去思考諸多議題,如:醫學倫理、病人權利、個人權利與集體利益,以及人們如何可能被恐懼綁架,而扭曲了自以為相信的人權理念──不論是對於傳染病患者、死刑犯,或者所謂的恐怖份子。
傷寒瑪麗的哀愁 黃瑽寧(馬偕兒童醫院兒童感染科主治醫師)
「傷寒」兩個字對一般讀者來說,恐怕覺得很遙遠,但如果提到「沙門氏菌」感染,家有幼兒的家長應該都聽說過:那是造成兒童血便、腸胃發炎的頭號元凶。 沙門氏菌的型別超過兩千種,大部分是人畜共通--可以感染人類,但也可以感染其他的動物。其中只有一種沙門氏菌,對人類情有獨鍾,不去感染其他動物,單單愛與某些體質的人「長相廝守」,一輩子不離不棄。這隻特別的沙門氏菌,就是本書主角傷寒瑪麗身上所藏匿的傷寒沙門氏菌(簡稱為傷寒桿菌)。 細菌愛人,人卻不愛牠;有些帶原者如瑪麗,可以與牠共處而毫無症狀,但也有人和牠極不相容,一碰到就會敗血症發作而死亡。在那微生物學與公共衛生學還未成熟的年代,社會民智未開,一位無辜的新移民帶原者,和一位鍥而不捨的公衛先驅,加上噬血媒體的搧風點火,就這樣展開一個發人深省的醫學倫理故事。
重新認識一個活生生的靈魂 鄭俊德(華人閱讀社群主編)
「傷寒瑪麗」--一個出現在健康教育課本上的名詞,過去讀她是為了了解病毒的傳染途徑,現在再讀她則是從歷史以及人性去看待一個靈魂。 一個毫無病症的健康帶原者,如果你是她,會怎麼看待自己的一生?是聽天由命接受隔離,還是逃出禁錮隱姓埋名? 瑪麗兩者都做了。或許是天意,她還是沒能躲掉,終究淹沒在流言蜚語的洪流裡,成為歷史上的一個驚嘆號! 過去你所知道的瑪麗是考試的題目,透過《致命廚娘:不要叫我傷寒瑪麗》這本書,你將認識另一個瑪麗--一個活生生的靈魂,真實堅強的活過一段人生。
以史為鑑,省察深思 鄭國威(PanSci泛科學總編輯)
只記得「傷寒瑪麗」四個字嗎?看完這本書,讓我有點愧疚於過往對這四個字背後的故事一無所知。作者費心從史料中抽絲剝繭,將這段重要歷史流暢且精采的重新「修復」,你會發現醫療史上的傳奇故事活了過來,黑白照片頓時變成流動的3D電影。 以史為鑑,這段故事也讓一介科學傳播工作者如我更覺己身責任之重大。
正確觀念和醫療水準皆需與時俱進 潘懷宗(陽明大學醫學院藥理教授、臺北市議員)
傷寒瑪麗(Typhoid Mary)是公共衛生史上首開「健康帶原者」之先例;在這個著名故事中,主角瑪麗 ? 馬龍自己未曾發病,卻將疾病傳染給其他人。 所謂健康帶原者(healthy carrier)是指其本身沒有明顯症狀或未曾發病,卻能將疾病傳播出去。一般而言,「帶原者」與「健康者」之間外表並無明顯差別;即使瑪麗 ? 馬龍身上帶有足以致命的病原菌,但是她仍然保持健康狀態,且並無罹患傷寒的紀錄。 在二十世紀初期,「健康帶原者」這樣的概念非常難以理解,亦難以為人所接受;對大多數人而言,唯有生病的人才有可能傳染疾病。當時其實還有許多類似情況的健康帶原者,包括不少男性,但是他們並未遭受和瑪麗一樣的待遇,有些男性廚師甚至獲得經濟補助並輔導轉業。而以瑪麗 ? 馬龍的移民身分,在當時的美國工作機會並不多,以至於她在被釋放之後只得重操舊業,沒想到再次引爆傷寒病例,因而落得終生監禁的下場。 若干年前,在新竹科學園區也發生了類似的事件:一名印尼女性在新竹經營小吃店,她本身是傷寒帶原者,但是並沒有傷寒發病病史,有四名科技公司員工吃了這名印尼女性烹煮的食物後,出現發燒、腹瀉等症狀,送醫治療才發現感染了傷寒。這位印尼女性幸運的身處現今這個時代,只要依照規定歇業、暫時居家隔離即可,並不會像本書主角瑪麗 ? 馬龍那樣終生拘禁孤島。 從醫學院教授的角度來看《致命廚娘:不要叫我傷寒瑪麗》,讓我感觸良多。無論是性別、種族甚至階級,在在影響著那個時代政府當局的公共衛生政策,包括傳染病的隔離與疾病傳播的風險評估等種種措施。期盼在如今這個資訊爆炸、醫療保健水準突飛猛進的時代,人們對傳染病有更正確的了解及預防觀念,不再重演「傷寒瑪麗」這種因歧視而釀成的悲劇。 本書有許多發人省思之處,端看讀者是以何種視角切入,非常值得一讀,推薦給您!
恐懼,比病毒更可怕 藍佩嘉(臺灣大學社會學系教授)
你或許聽過傷寒瑪麗,但你其實不知道她的故事--她是勇敢跨海的移民勞工、獨力謀生的單身女性。 她帶著看不見的病菌,卻掀起人們赤裸裸的拒斥--國家將她無情隔離、媒體對她肉身搜尋。 這本生動平實的好書翻出塵封的歷史,提醒我們,恐懼有時比病毒更可怕,後者傷害身體健康,前者讓我們失去人性。
導讀從傷寒瑪麗的故事省思醫學倫理賴其萬(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醫學教育講座教授兼神經內科主治醫師)
遠流出版公司邀請我為《致命廚娘:不要叫我傷寒瑪麗》這本新書撰寫導讀,當時心裡一陣困惑,因為我並非主修感染科,而傷寒也很少引起腦病變,以神經科醫師的身分導讀本書,著實感到意外。後來看到邀稿函提到這本書的延伸閱讀是《海拉細胞的不死傳奇》,而我曾為該書撰寫導讀,這也才了解《致命廚娘:不要叫我傷寒瑪麗》必然也是探討醫療軼聞的書。 本書作者蘇珊‧芭托蕾蒂 (Susan Campbell Bartoletti)是美國知名作家,她費心蒐集百年前紐約各報章雜誌報導、衛生單位調查紀錄以及法院審訊資料,還有相關私人信函及傳記,詳盡描述瑪麗‧馬龍(Mary Mallon)被指控散播傷寒病菌之事件始末,讓我們有機會對這個傳奇人物有深入的認識,並以現代人的眼光,重新審視一世紀以前美國社會對這件事的回應與處置是否合理,並思考我們應該如何公平合理的對待這個「禍源」。 故事發生在一九○六年,一名三十七歲隻身在美的愛爾蘭移民瑪麗‧馬龍應聘到海濱豪宅掌廚,想不到在她到職三個星期後,這家人先後一共有五人莫名其妙的發生相同症狀,被診斷為傷寒。房東太太擔心房子將來會租不出去,因而雇用一位衛生工程師--號稱「流行病鬥士」的喬治‧梭普博士(George Albert Soper)調查疫情的起因。梭普逐一訪談瑪麗幫傭過的幾個家庭後,竟然發現這些家庭一共有二十二人染上傷寒,一人死亡,只有一家未感染傷寒,而這對老夫婦過去得過傷寒因而免疫。於是梭普以這項「間接證據」斷言瑪麗為罪魁禍首。紐約市衛生局人員與警方逮捕瑪麗,將其送往偏遠的孤島醫院隔離拘禁,並多次強行採檢其尿液、糞便與血液。 雖然在一九○○年,疾病學家已經發現有「健康帶原者」,但這種觀念在美國尚未廣為接受,何況瑪麗身強體壯、毫無症狀,實在很難接受這「莫須有」的罪名。尤其令她忿忿不平的是,當所有檢查尚無法確證她是帶菌者,報紙就已披露她的全名。之後她投書報紙陳情、申請人身保護令,均被駁回。直到失去自由三年後才獲釋放;條件是不再當廚師,而且要重視個人衛生習慣。重獲自由後有一段時間瑪麗都遵照規定,定期回衛生局報到,並且不再掌廚。 然而到了一九一五年,曼哈頓一間婦女醫院爆發傷寒疫情,共有二十五人得病(包括二十四名醫院員工和一名病患),這時才發現瑪麗在這間醫院當廚師,因而被認定為明知故犯、十惡不赦的大罪人,再度押回孤島,終生拘禁了二十六年,最後因肺炎病逝。 瑪麗的故事衍生出一個重要議題:當科學數據顯示有「相關性」,但所有的檢查還沒有真正確認瑪麗本身患有傷寒或帶菌,瑪麗就被貼上「可能違害公眾安全」的罪名遭到逮捕拘禁,並且被媒體渲染而身敗名裂。後來雖從瑪麗的糞便檢體證實她的確不定時釋放出傷寒病菌,但這個個案充分顯示個人隱私權的不被尊重。同時在拘禁其間,瑪麗多次遭受衛生當局威脅,必須接受膽囊切除以遏止其感染來源,但瑪麗考慮到手術的風險而始終斷然拒絕,同時她也被迫服用多種仍在實驗階段的傷寒治劑,但後來才被發現瑪麗並沒有完全聽從服用。 讓人慶幸的是,自從HIPAA 這項保障病人隱私權的法案在美國實施以來,臺灣社會和醫界也漸能發揮這項法案的精神,相信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因為不幸成了傳染源而被暴露身分、判罪,成了萬夫所指的大惡人。 寫到這裡,不覺想到五十年前當我在上細菌學課程時,第一次聽到「傷寒瑪麗」的故事,怎麼沒有為她叫屈?同時我也慶幸《致命廚娘:不要叫我傷寒瑪麗》這本書的問世能引起更多人對病人隱私權的尊重。 本書的最後一章是「後記:為了瑪麗而寫」,作者提到瑪麗遺產的分配展現出她對弱勢族群及宗教團體的關懷,顯現瑪麗並沒有因為自己出身弱勢、受盡欺侮而變得憤世嫉俗,仍舊對人充滿愛心。我非常同意本章的最後一段話:「反覆思索已知的全部事實,我可以肯定一件事:生命正如瑪麗所說的無常。不論是從社會或個人立場而言,我們都必須保護社會大眾不受疾病感染,但同時我們也必須以人道而理智的方式,帶著同理心去看待那些罹病者。我們必須保持理性,不被盲目的恐懼掌控。」後記 為了瑪麗而寫
瑪麗中風之後的隔年夏天,一九三三年七月十四日,她找了律師來處理遺產問題。這些年為醫院工作,讓她存下了超過四千八百美元(相當於今日六萬三千一百美元,約合新台幣一百九十萬元),她想要說清楚死後的財產分配及償債方式。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瑪麗向律師說出了最後的願望。 從瑪麗的遺囑我們可以做出一些推論--瑪麗是個有信仰的人:遺贈兩百美元給來探望過她的麥可‧路西神父。瑪麗關懷不幸的人:遺贈兩百五十美元給紐約總教區天主教慈善會。瑪麗有一些真心關愛的朋友:遺贈兩百美元給威利‧蘭佩,衣物等私人物品則留給威利的母親瑪麗;另外遺贈兩百美元給亞歷珊卓‧普拉夫斯卡。 剩下的財產清償債務之後,還剩下四千一百七十二美元又五分,留給她的好朋友愛德蓮‧珍‧歐夫斯賓。瑪麗用自己的錢付清了喪葬及墓碑的費用。 瑪麗死亡的消息被廣為報導,出現於報紙、醫學期刊和公共衛生機構的公報。喬治‧梭普對許多報導夾帶了錯誤訊息感到氣憤填膺,他把這場災難歸咎於一篇「輕率的」報導,是由一個「自由記者」撰寫並發表於一本「據稱精明時髦的期刊」。這篇文章是史丹利‧沃克撰寫的〈人物寫真:第三十六號傷寒帶原者〉,刊載於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六日的《紐約客》雜誌。 梭普責備其他作者採信沃克文中的資訊,痛斥他們沒有花時間查看梭普的專業論文;他在《美國醫學會期刊》和《軍醫》期刊的論文中描述了他的調查成果。 梭普表示,這些作者「奪走了我的功勞,是我發現了美國首例的傷寒帶原者,而且(直到她死時)是全世界最出名的帶原者」。 儘管梭普指稱沃克的文章是「眾多錯誤資訊的源頭」,但仔細閱讀該文可以發現,其中出錯或有誤的地方並沒有比其他文章更多,包括梭普自身的文章。例如梭普的一個錯誤是弄錯了牡蠣灣那戶人家的姓名,這個錯誤直到今天依然出現在許多文章和書中。 梭普抗議的主要原因,可能是因為在《紐約客》這篇長達五頁的報導當中,只有短短兩段提到梭普和他的調查成果,而且沒有把他當成瑪麗的「獨家發現者」加以歌頌讚揚。 梭普寫道:「不說別的,我可不是在執行例行職務的時候碰巧遇上她,像某個衛生局的雇員那樣,或是某個羅伯‧柯霍的盲目信徒那樣。」對梭普來說,雪上加霜的是,喬瑟芬‧貝克被認為和他有同樣的功勞,而且瑪麗第二次被捕完全歸功於她。 或許是為了端正視聽,也有可能是為了做出最終結論,梭普提筆寫下〈傷寒瑪麗離奇的一生〉。事實證明梭普是個說故事高手,他添加的細節使瑪麗的一生有血有肉,塑造出一部充滿道德教訓意味的警世傳說。這篇文章發表於一九三九年十月的《紐約醫學研究院學報》。 喬治‧梭普是壞人嗎?除了愛慕虛榮,他似乎是真心想要改善大眾的生活,讓這個世界更安全、更清潔衛生。他為紐約市設計了完善的地鐵通風系統以及汙水處理系統,也為芝加哥規劃了供水和汙水處理方案。 鐵達尼號沉船事件後,梭普完成了一項大西洋浮冰的研究。他前往歐洲城市考察衛生及健康措施,然後帶著新觀念回國,徹底改善了紐約的街道整潔維護、廢棄物收集與處理方式。後來他被任命為美國癌症控制協會(現名為美國癌症協會)的執行董事,積極任事,一九二八年轉任顧問。 梭普死於一九四八年,身後留下妻子愛洛伊與兩子喬治及哈威。他的訃聞記錄了諸多豐功偉業,當然不忘強調他「發現」傷寒瑪麗的功勞,以及如何有功於瑪麗的逮捕。刊登於《紐約時報》的訃聞寫道:「多虧梭普博士,瑪麗的監禁使數百萬人過得更安全。」
*** 喬瑟芬‧貝克醫師和喬治‧梭普一樣,真心想要改善大眾的生活。她擔任紐約兒童衛生局首任局長,在任內推行的政策使得嬰兒死亡率下降。她的學校健康計畫獲得全美三十五個州採用。 貝克的全名是莎拉‧喬瑟芬‧貝克,但她偏好使用中間名喬瑟芬。她主張男女平等,婦女有權參政。她曾擔任講師,著作包括五十篇期刊論文、兩百篇大眾雜誌文章,以及五本書:《健康寶寶》(1920)、《健康媽媽》(1920)、《健康兒童》(1920)、《成長中的兒童》(1923)、《兒童衛生》(1925)。 貝克醫師似乎沒那麼執著於瑪麗‧馬龍。在她三百頁的自傳《奮鬥人生》當中,只用了六頁敘述瑪麗的事。回憶兩人短暫的相識,貝克說:「我慢慢喜歡上她,學會尊重她的觀點。」 貝克於一九二三年退休,搬到紐澤西和她的人生伴侶--小說家伊達‧懷利共同生活。貝克死於一九四五年,《紐約時報》的長篇訃聞提及她的許多成就,但沒提到傷寒瑪麗。
*** 今日的北兄弟島就算藏有瑪麗‧馬龍的祕密,也守護得十分嚴密。島上長滿了葛藤、山葡萄、毒漆藤、雜草和灌木叢。河濱醫院及其他建築物或倒或塌,或僅剩殘骸。瑪麗住了將近二十六年的那棟小屋已了無痕跡。 這座島現在已成為鷺鳥築巢的自然保護區,幾乎不可能登島造訪(相信我,我試過了)。首先得拿到紐約市公園與遊憩管理局的許可,而且必須在十一月到二月的非鳥類築巢期間包船渡河。 瑪麗‧馬龍本人更不會透露任何祕密。就我們所知,除了一九○九年寫給《紐約美國人報》編輯的六頁未公開信,她從未公開談論或書寫自己的事。就算她曾經對朋友說過自己的故事,這些朋友也未曾辜負她的信賴。終其一生直到最後的歲月,瑪麗始終是個堅韌、獨立、極端重視隱私的人。 我們只能透過其他人的描述來了解她,包括當時的新聞報導,例如《紐約美國人報》對她的描繪和對她言行的報導;還有喬治‧梭普和喬瑟芬‧貝克等人所敘述和瑪麗接觸的情境;還有傑出學者如茱迪絲‧渥茲‧李維和佩席拉‧華德對瑪麗和她身處的世界所下的推斷。 從後見之明的歷史角度去撰寫某個人的生命故事,可能有事後諸葛之虞。舉例來說,在形塑這個故事的過程中,隨著事態的發展,我可以看見瑪麗‧馬龍逐步走向最後的終局--要是她肯聽喬治‧梭普和其他人的話就好了。要是她懂得細菌理論就不會這樣了。要是她信任科學就不會這樣了。要是衛生局有提供她職業訓練或其他工作機會該有多好。要是她沒有到斯隆醫院工作就沒事了。要是衛生局對待她像對待其他帶原者那樣就好了。要是……
*** 造訪北兄弟島的計畫雖然沒有成功,但我確實走過了瑪麗生活與工作的紐約市街區。我從瑪麗工作過的公園大道六百八十八號包溫家開始走起,往南走到第三大道過第三十三街口,站在對街梭普可能潛伏過的地點,想像他監視等待瑪麗時的心情。 我也曾在週末前往長島的牡蠣灣,看看湯普森大宅曾經屹立的地點。房子已經被拆毀,原址現在成了學校行政大樓和停車場。新蓋的房舍擋住了海灣景色,但是擋不住海鷗在頭頂盤旋叫囂,也擋不住濃濃的海味。 從牡蠣灣回程時,我開車經過窄頸大橋來到布朗克斯區的聖雷蒙墓園,在辦公室要了一份舊墓園的地圖,沿著曲折的小徑找到了瑪麗的墳墓。墓前簡樸的花崗岩石碑寫著:瑪麗‧馬龍,逝世於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一日。碑石下方寫著:基督垂憐。 我盤腿坐在草地上,想著瑪麗的一生。瑪麗‧馬龍是個擁有許多面向、複雜的人。她不是不會思考也沒有感覺的半人半機器,更不是什麼女巫--儘管衛生當局和媒體把她描繪成這樣的形象。前一天她還是個勤奮工作、受到敬重的廚師,第二天就風雲變色。她認為自己被綁架,被侮辱,被剝奪了自由、名譽、生計和身分認同。難怪瑪麗的遺囑會出現「思及此生之無常」這樣的語句。 反覆思索已知的全部事實,我可以肯定一件事:生命正如瑪麗所說的無常。不論是從社會或個人立場而言,我們都必須保護健康的人不受疾病感染,但同時我們也必須以人道而理智的方式,帶著同理心去看待那些罹病者。我們必須保持理性,不被恐懼掌控。
導讀 從傷寒瑪麗的故事省思醫學倫理∕賴其萬推薦文 從疾病看待文明社會的指標∕呂秋遠 一段意義豐富的重要醫學史∕張鐵志 傷寒瑪麗的哀愁∕黃瑽寧 重新認識一個活生生的靈魂∕鄭俊德 以史為鑑,省察深思∕鄭國威 正確觀念和醫療水準皆需與時俱進∕潘懷宗 恐懼,比病毒更可怕∕藍佩嘉
1 夏日豪宅的新廚師2 致命甜點3 病因成謎4 流行病鬥士登場5 廚師發威6 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7 強權干預8 困獸之鬥9 咎由自取?10汙名遠播11囚禁孤島12開庭審理13隱姓埋名14警察圍捕15撒手人寰後記相關照片瑪麗‧馬龍生平大事記
1夏日豪宅的新廚娘
在紐約長島的牡蠣灣,查爾斯‧艾利略‧華倫太太開除了家中的廚子。當時是一九○六年八月,距離夏季結束還有好幾週。華倫太太需要一名新廚子,否則真不知該怎麼辦--家裡有四個小孩和五個僕人等著吃飯,還有滿檔的社交晚宴和週日茶會。 對於像華倫太太這樣的貴婦來說,這是個棘手問題。當時美國境內大約有兩百三十萬名僕役,人數雖多,可是要找到讓華倫太太中意的好僕人並不容易。 華倫太太的廚子要能夠犧牲奉獻,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,早、中、晚隨傳隨到,成天穿著素面連身長裙及白色的女僕帽和圍裙,腳踩厚底鞋,沒得到允許絕不可私自出門。有些家庭的廚師必須和其他僕人共用房間,有些則可以選擇睡在閣樓或地下室。 一個好僕人得懂得謹守本分,不會自以為是。她要保持謙遜低調,就算自己比主人聰明,也絕不會外露。她在廚房裡用的是普通的陶瓦鐵製餐具吃飯,不會碰主人家的上好瓷器和銀器。儘管主人親切的直呼她的名字,不管是布莉姬、莎莉、佩姬或瑪姬,她總是恭敬的稱呼主人為「先生」、「老爺」、「小姐」、「太太」、「夫人」。無論年紀多大,她永遠是個女僕而不是女士。 她絕不會從大宅的正門進出,只使用僕役專用的後門,或是從前門台階下方鑽進鑽出。要是在外面碰巧遠遠看到主人,她會移開目光,避免打照面。 好僕人知道所有美國人生而平等、不分階級,但同時也明白主人比僕人更有權力。一個好僕人不會抱怨,不會要求簽訂勞動契約載明工時、工作內容和薪資。 在許多雇主的心目中,「好僕人」意味著特定的種族、國籍或宗教信仰。有些雇主只聘請白人,有些則只找黑人;有些光挑新教徒,有些非天主教徒不可;有些願意雇用外籍勞工,有些則毫不考慮。 雇用僕人的決定權完全由女主人掌控,所以華倫太太依照紐約市絕大多數女主人的慣例做法,打電話給曼哈頓二十八街的史太太幫傭仲介所,告訴他們:「派個廚子過來。」 仲介所的主任給了華倫太太一個名字:瑪麗‧馬龍(Mary Mallon),說她是個十足的好廚子,從個性、廚藝到推薦人的口碑都沒話說。 不用說,華倫太太對瑪麗的經歷很滿意。瑪麗曾經為紐約市最顯赫的一些上流家庭工作,這些家族和華倫家並列於《名人錄》和《紐約時報》社交版,也因為如此,瑪麗的薪水很高。 瑪麗擔任廚師的薪酬是每月四十五美元(大約相當於今日的一千一百八十美元,約合新台幣三萬六千元),遠超過一般中產家庭付給廚師的薪水。這在當時是很普遍的現象--同樣的工作,越有錢的家庭給的酬勞越高,甚至達到中產家庭的兩倍。現實就是如此。 至於瑪麗是不是個完美的僕人?恐怕沒有僕人是完美的。如果瑪麗很完美,想必前任雇主會牢牢拴著她不肯放手,哪有機會為華倫家服務? 關於華倫太太和瑪麗‧馬龍的面試會談,沒有留下相關紀錄。很可能根本沒什麼面試,要是華倫太太不滿意,就會直接把人打發回去。 仲介把瑪麗介紹到華倫家的時候,瑪麗三十七歲,未婚,沒有家人和孩子,身體健康,從沒請過一天病假,推薦人對她讚譽有加。是的,瑪麗在每個家庭待的時間都不長,不超過一到兩年,但這在幫傭圈子裡並不是什麼異常的情況。沒錯,瑪麗的工作經歷有斷斷續續的空窗期,但這對家庭幫傭來說是司空見慣的現象。 瑪麗是愛爾蘭裔的羅馬天主教徒。有些雇主對愛爾蘭天主教徒存有偏見,但是到了一九○六年,這種態度正在轉變,尤其是對愛爾蘭女性的態度。這些從愛爾蘭移民到美國工作的女性有八成以上從事幫傭,仲介公司盛讚愛爾蘭女性是優異的家庭幫手。 許多雇主同意這一點,稱讚家中的愛爾蘭幫傭「反應快」、「體力好,很健談」,常見的形容詞包括「勤快」、「信仰虔誠」、「潔身自愛」。雇主們發現愛爾蘭僕人「正直不阿」,循規蹈矩,鮮少惹麻煩。套用某位雇主的話來說就是:「愛爾蘭人呢,通常滿老實的。」 華倫太太是否抱持以上的刻板印象,我們不得而知。可以確定的是,她當場就決定雇用瑪麗。 瑪麗的人生就此永遠改變。
2 致命甜點
瑪麗‧馬龍打包了行李,搭火車到牡蠣灣。這是一座人氣度假城鎮,位於紐約長島。瑪麗一路來到一棟黃色大宅,位於東主街和麥康巷的交叉轉角,有高大的窗戶,外圍環繞著飾有典雅拱頂的門廊。 宅邸坐落在一大片修剪整齊的庭園當中,一側向下傾斜延伸至海灣,另一側鄰接市鎮邊緣。東主街從此處開始轉入林間,環抱海岸線串連其他豪宅。華倫先生租下了這棟宅邸供全家避暑。 廚師的生活並不輕鬆,不過在這兒,瑪麗不用像其他外籍勞工那樣蝸居在骯髒陰暗的下東城區簡陋公寓,也不必忍受燠熱難耐的都市熱氣,而且得以遠離擁擠的街道和噪音、穢物。 牡蠣灣瀰漫著濃烈的海洋氣息,簡直可以在空氣中嘗到海味。夏日港灣帆船雲集,漁夫在沙地挖蛤蜊,海鷗在頭頂盤旋,不時振翅高飛然後再次盤旋鳴嘯。 瑪麗開始投入新工作,整天在廚房忙個不停,大展廚藝。儘管她話不多,不大愛和別人打交道,但是沒人在意。廚房裡有些工具可以讓瑪麗工作起來輕鬆些,包括手搖式攪拌器和削皮器,不過大部分工作得靠手工完成,像是混合食材、揉麵、揉麵、拍打、切削蔬菜和蘋果、桃子等水果。廚師的工作還包括洗碗盤、打掃刷洗廚房及儲藏室,並且讓爐子保持光可鑑人。 華倫太太開除前任廚子的原因,就算瑪麗知道,也絕口不提,或者很有可能瑪麗從來沒有問起這件事。有些認識瑪麗的人形容她「有智慧」但是「不大與人交際」,還說她「脾氣暴烈」,「眼睛一瞪」便讓人噤若寒蟬。 瑪麗的話本來就不多,更從未談過自己的身世過往。她獨來獨往,盡忠職守,專心打理好廚房的大小事。這些都是好僕人應該具備的特質。好僕人不會在主人背後嚼舌根;家裡發生的事就留在家裡,這樣是最好的。
*** 每天一大早不到六點,瑪麗就會起床,先把夜壺拿到室外僕人用的廁所倒乾淨,然後在廚房的水龍頭用冷水洗手。廚房沒有熱水龍頭,所以她在爐子上燒著一壺熱水備用。瑪麗有一塊在商店買的萬用肥皂,洗碗的時候便刮下一些肥皂打進洗碗水。這種粗糙的肥皂使得她的雙手紅腫發炎。 等到生好火、做完會弄髒衣物的工作之後,瑪麗換上乾淨的棉衫,盤起頭髮,戴上潔白的僕人帽,把白色的廚師圍裙套過脖子、在腰部打結繫緊。接著她拿出鍋碗瓢盆、刀叉湯匙等廚具,排列在木製工作桌上。有十一張嘴巴等著吃飯,包括華倫一家六口和五個家僕,要搞定這一大家子,必須一早就開始準備。 烹煮一日三餐已經夠累人了,倘若遇到華倫家大宴賓客時,更是忙得團團轉。另外,廚子還要負責在早餐前清掃走廊、門口和餐廳。 華倫家租用的這棟大宅雖然寬敞,廚房卻可能很小。在一九○六年,一間設備齊全的廚房裡有瓦斯爐(此時已有三分之一的家庭把煤爐和柴爐換成瓦斯爐)、附帶工作檯面或瀝水板的水槽、木製工作桌,還有好刷洗的油氈地板。 有些廚房裡有餐具櫃,不過大部分只有開放式的置物架和一座被稱為「廚房鋼琴」的大型多功能儲物箱,這個儲物箱設有木製的工作檯面、抽屜及儲物空間,可以用來存放糖、鹽、麵粉、香料、牛奶、蛋和糖蜜,其他放不下的食材則收在儲藏室。 取代冰箱和冰庫的,是內層塗上琺瑯的冰櫃,通常擺在後門廊上,方便送牛奶和冰塊來的小販把食材放進去。當時冰塊的售價大約是十五磅(將近七公斤)賣五分錢(差不多相當於今日的一塊半美金,約合台幣四十五元)。通常一大塊冰可以放上好幾天,實際存放天數則要看冰塊的重量、室外溫度和冰櫃開啟的頻率等條件而定。 廚師統管廚房的大小事。瑪麗負責訂購食物,還要確保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。她選用的是最新鮮的食材:肉品和麵包向當地的肉販和麵包店訂購、蔬菜水果來自附近的果園和菜園,還有來自鄰近牧場的鮮奶、雞蛋和奶油。瑪麗用這些食材料做出美味的燒烤料理、口感綿密的蛋糕、香滑的布丁,還有她的招牌甜點--手工冰淇淋。 「節儉」是種藝術。華倫家並不缺錢--華倫先生是曼哈頓林肯國民銀行副總裁,他的客戶包括名列全美最富有家族的范德比爾特家族,但是不管怎麼說,一個好廚師會善加利用每一分殘羹剩餚,連一小片麵包屑也不放過。 乾掉的麵包可以磨成麵包粉,加進布丁或餡料,或是用來使肉汁醬更濃稠。吐司可以變身為薄煎餅和麵包布丁,大骨用來熬豆子湯,吃剩的蔬菜還可以放進湯鍋裡。牛排滴出來的肉汁用來煎魚和馬鈴薯,酸掉的牛奶加熱做成凝乳起司,吃剩的馬鈴薯做成薯餅後又可以端上桌。甚至連蛋殼也能派上用場,用來吸附高湯、果凍和咖啡中的雜質。
*** 瑪麗來到華倫家大約三週之後,某個週日,她在冰淇淋機的金屬內鍋中倒入鮮奶油、牛奶和糖,然後在內鍋外層裹上加鹽的冰塊,開始用力轉動手把,幾分鐘後倒出攪拌好的成品:香滑濃郁的冰淇淋。 瑪麗在冰淇淋裡拌入切塊的新鮮桃子。那年夏天桃子特別甜美多汁,當地一家果園在《長島新聞報》上這樣誇口:「本季上市的桃子又大又甜,前所未見。」 瑪麗舀起冰淇淋擺盤,放在托盤上,由女僕端給華倫一家享用。那天晚上瑪麗製作的冰淇淋足夠分給所有人,包括華倫家的僕人,連園丁也有一份。冰淇淋是為夏季正餐畫下句點的理想甜點,因為不需要烹煮,而且不管吃得多飽,總是還有空間容納冰淇淋。 瑪麗幾乎在每個工作過的家庭都做過這道甜點,嘗到這道甜點的華倫一家和僕人想必發出了讚嘆,或許他們在席間還聊到了桃子園的主人,說起他如何拿自家產品獻寶,送了一籃桃子給正在幾哩外薩格摩丘宅邸避暑的老羅斯福總統。 晚宴過後,瑪麗開始為第二天的工作做準備,洗碗盤、刷鍋子、收拾瓶瓶罐罐、清理爐子,把所有東西歸位。 在上床睡覺之前,說不定瑪麗會偷得半刻清閒,站在環抱大宅的門廊,呼吸著從長島海灣一路吹往大西洋的鹹鹹海風。說不定在這一刻,她會任由自己的思緒飄回愛爾蘭,那是她在十來歲時孤身離開的家鄉。 瑪麗從來沒有向雇主或共事的僕人吐露自己的成長背景。我們對瑪麗的認識主要來自於少數幾份文件、別人對她的評論,以及她親筆書寫的一封長達六頁的信。 根據瑪麗的死亡證明書,我們得知她於一八六九年九月二十三日出生於愛爾蘭,父親是約翰‧馬龍,母親是凱薩琳‧伊果。 從其他的紀錄中,我們得知瑪麗出生於北愛爾蘭蒂龍郡的庫克斯敦。她在一八八三年十五歲生日前後,登上了一艘開往美國的蒸汽輪船。抵達紐約市之後,她和姑父姑母同住,但不久這兩位長輩雙雙辭世,留下尚未成年的瑪麗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國度奮鬥。 我們不清楚瑪麗為什麼要離開愛爾蘭,也不知道瑪麗還有沒有其他親友留在愛爾蘭。我們只知道,瑪麗的父母熬過了一八四五年到一八五○年的愛爾蘭大饑荒;當時由於馬鈴薯歉收,使得百萬窮困人民死於飢餓和相關疾病。位於北愛爾蘭的蒂龍郡損失了至少一成的人口,其他許多郡縣損失更多。或許瑪麗前往美國是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。 我們知道瑪麗能讀寫、會算術(當時愛爾蘭的識字率是七成三,比美國低了一成),還知道她會縫紉編織;而且上述這些她都做得很好。 瑪麗學會烹飪的過程我們不得而知。有可能她在紐約一開始到一些小家庭幫傭,先是洗衣服,然後是熨燙衣物、清掃房間,一步步學會各種家務。我們知道瑪麗非常看重自己的工作,並且以此為榮。雇主說她工作很賣力,出門度假時常帶著她,讓她繼續為主人一家煮飯。 根據後來的報導,我們知道瑪麗曾經在一家醫院的兒童病房工作。她喜歡孩子,孩子也喜歡她。她對《紐約世界報》的記者說:「那些病得很重的孩子常常乏人照顧。」 我們不知道為什麼瑪麗對愛爾蘭的往事絕口不提--是否為了逃避痛苦的回憶?還是恥辱的回憶?不論原因為何,或許和過往保持距離正是她的生存之道。 我們知道的是,瑪麗輕快的愛爾蘭口音始終跟隨著她;雖然年深月久不免漸漸淡化,但從未消失。這是瑪麗唯一透露出的愛爾蘭過往。
*** 在牡蠣灣工作的瑪麗投入於每天的例行事務,為華倫家烹煮精緻的餐點,也為僕人烹煮一般的餐點。 將近八月底的某一天,九歲的瑪格莉特‧華倫全身疲軟無力,提不起勁和兄弟姊妹跑跳玩耍,還抱怨頭很痛。華倫太太摸了摸瑪格莉特的臉頰,發現有點燙,她不僅發燒還拉肚子。 一開始華倫太太很可能不以為意。當時有一則家喻戶曉的廣告宣稱小兒夏季腹瀉是很平常的,當地報紙上刊登的廣告這樣寫著:「張氏特效藥專治腸絞痛、霍亂、腹瀉,服用後再以蓖麻油清腸胃,保證見效。」這款特效藥在當地藥房只要二十五分錢就可以買到。 接下來幾天,瑪麗繼續在廚房煮湯、切水果、削紅蘿蔔和馬鈴薯、烘焙布丁和蛋糕;瑪格莉特的病情則是越來越嚴重。她不僅持續發燒,高溫還達到攝氏四十度半,因而引發譫妄,也就是意識混亂、出現幻覺的症狀。女僕們在小女孩的額頭敷上溼布降溫,或許還幫她泡了冷水澡,但是咳嗽反而加劇,頭痛到像是鐵錘在腦袋裡敲。 腹瀉的情況也日益加重,甚至還帶血。每次拉肚子,女僕就得扯下弄髒的床單趕緊送下樓清洗。瑪麗在爐子上燒著一鍋水備用,有個女僕或洗衣婦專門負責刷洗床單然後晾乾,再由女僕抱著新床單跑上樓更換。 之後瑪格莉特開始出疹子,這下全家上下都猜到她得了什麼病,華倫太太立刻派人去請醫生。 醫生確診瑪格莉特得了傷寒,這種腸道感染疾病不僅傳染力強,而且死亡率高,每五個患者就有一人死亡。 一九○六年還沒有預防傷寒的疫苗,也沒有治療傷寒的藥物。傷寒疫苗要到一九一一年才問世,抗生素的發現更要等到一九四二年,而後到了一九四九年才研發出專門治療傷寒的氯黴素。 此時華倫家能做的只有想辦法減輕症狀,懷著希望等待並且虔誠祈禱。如果瑪格莉特能度過這一關,她的身體就會對傷寒產生自然免疫力。 在那一週當中,又有五個人病倒了:華倫太太、瑪格莉特的姊姊、兩個女僕加園丁。其中兩人被送到當地的醫院,其餘三人則是請本地醫生治療。 華倫家相信這場傳染病的起因是飲用水受到汙染,這是傷寒最常見的病因,於是他們匆匆打包行李,搬回位於紐約市上東區安全的住家,瑪格莉特的兩個兄弟則被送到紐澤西州的親戚家避難。 瑪麗‧馬龍並沒有跟著華倫家返回他們的褐石連棟豪宅,或許是因為華倫家不再需要瑪麗掌廚,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找到更好的工作,或是因為她擔心自己染上這種可怕的疾病。又或者她感覺自己運氣實在很背,在她工作過的許多家庭都發生了傷寒感染。 瑪麗離開的真正原因,我們不得而知,也永遠無法知道,因為她從未提起。瑪麗是一個重視隱私、不多管閒事的人。 她希望別人也能像她一樣。